是的，他害怕极了。他害怕周竖的描述成了真；他害怕被塞进阴暗的停尸间，害怕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，害怕灵魂脱离肉体后，自己的灵魂就站在自己的尸体前，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，甚至可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，然后法医被一刀划开，看着自己的全部内脏被掏出来，逐个的做检查，又在被塞回原处，最后缝合；他害怕看到自己的父母来认尸时悲伤的神情，他害怕听到他们哭天抢地的哀嚎，以及不由分说地就给周竖他们下跪，求他们如论如何都要抓到杀害自己的凶手。
在这些事情面前，自己的父母是那么的卑微和渺小。不，他们一直都很卑微，一直都很渺小。
他们卑微、渺小了一辈子，到头来还要残忍的告诉他们，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其实是个扒手，是个小偷，被所谓的“帮派”乱刀砍死。他们会自责、会捶胸顿足，然后念叨着“是妈妈没用”或者“是爸爸没用”，最后还要加上一句“没能给你好的条件，都怪我……”
周竖轻轻扭动门把手，发现上锁了，气得用脚踹了一个门，然后疼得倒吸了一口气，在门口骂道，“这狗东西，啊，除了会锁门儿，还他妈会干什么。”
因为这一声骂，陈宇峰才重新开始呼吸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和后背已经渗出了层层冷汗，可房间里中央空调的温度设置的是二十八度……他穿着短袖，周竖也穿的也是绸缎面料的浴袍……
陈宇峰这时才惊觉，他害怕的并不是来自警察的盘问，而是来自“帮派”的威胁……
周竖站在凌渡的卧室门口给他电话，可是却没有人接，又踹了一脚门，不过这次他用的是脚底，没有用脚尖。一边踹，一边大声地骂了一句，“操！”
“那个……”陈宇峰洗完碗，拧紧水龙头，一边用毛巾擦台面，一边探出脑袋看着周竖，声音有些尴尬，“周警官啊……我……我在哪儿洗澡啊……我这……被、被、被追着跑了一、一整条街……一身都是汗……”
周竖握着手机走了过来，有些垂头丧气的感觉，又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，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，随手就指了指他的身后，“那后面有厕所，里面什么都有。”
陈宇峰刚想开口说话，凌渡房间的门就打开了，但是却没有人出来，只是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臂，然后勾了勾手指。声音轻柔地叫着周竖的名字，让他进去。
周竖冷哼一声之后抬起头，却没有立马站起身，而是侧身转向他那边，不紧不慢地开口道，“柜子里面有压缩毛巾和一次性的内裤，走的时候记得把你的东西全都拿走就行了。”
陈宇峰看到浴袍下周竖精壮的身躯，一根系或者不系没什么区别的腰带根本遮掩不住他胸口肌肉的形状，以及若隐若现地腹肌。美色当前，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，即使这个美色是来自于一个男人的。
“不拿走的话，会被当作垃圾扔掉的。”周竖一边站起身，一边说，仿佛是在叮嘱一般，“收拾好之后就进屋，我不叫你出来，你可千万别出来。”
陈宇峰：“……哦……哦。”
周竖走进卧室的时候，没看到人影，反倒是门口的灯受到热感应亮了起来。他望了一眼浴室的方向，灯光透过碎玻璃门影影绰绰的撒在卧室的地毯上，斑驳一片，似天上的星星倒映在人间的影子一般。
他推开浴室门进去，就看见凌渡闭着眼睛躺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，露出了两根漂亮的锁骨。左侧的小臂和半截小腿都露在浴缸的外面。如果不是因为泡澡造成血液加速循环而使皮肤微微泛红，他几乎都要以为凌渡就这么死在浴缸里了。
“把门儿关上，”凌渡说，宛若梦呓般的喃喃低语着，“冷。”
周竖关上门，走近他，坐在浴缸边上，用手拂着水面上的泡泡。
“别动。”凌渡抓住他拂泡泡的手，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，稍微地挪了挪，坐直身体，拉过他的手，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嘬了一下，“哥，这么想看我的身体啊。”
周竖没动，看着他前胸的泡泡一点一点的滑落、消失，露出身前那些狰狞的疤。周竖看在眼里，疼在心里，突然很想摸一摸他身上的那些伤。
很想问一问凌渡当时的情况，因为他很想知道周建国最后的话，以及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。但是他问不出口，因为那样会让凌渡回忆起那段痛苦，他不想再看到凌渡像上次那样哭了。除了烦人难哄之外，更多的是一种压抑在他心里的情绪。
“哥，”凌渡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带着些许沙粒的感觉，“我送你的大礼在床头柜，是一个黑色的小本子，你可以拿到你的房间去看，让我再泡一会儿。”
周竖一只手解掉浴袍的腰带，然后站起来，一只脚踏进了浴缸里。俯**，抽回自己的手，借着转腕的瞬间，勾了勾凌渡粉色的下巴。然后他凑近凌渡的脸，冲着凌渡的鼻子吹了口气，“想赶我走啊，”又用刚才勾下巴的手刮了刮凌渡的鼻梁，“没门儿。”
凌渡看着他，没说话，然后伸出手，放在他的腰间，贴着他的额头，像是要接吻似的，闭上眼睛，深吸了一口，未消散殆尽的空气里飘着一股很强劲的薄荷味，是薄荷牙膏的味道，轻轻勾了勾嘴角，“哥，你都刷了牙了，不能再吃东西了。我这么甜，会让你长蛀牙的。”话音刚落，凌渡就用手扯了一下他内裤的松紧，“嘣”的一声，弹在他的腰上，很轻，并没有想报复他，而故意弹得很用力，反而还带着点调情的意味，语气既暧昧又怜惜，“而且内裤你也换了，洗那么干净，我可舍不得再把你弄脏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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