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禧隐隐觉得左脸脸颊又有些麻了，连带着耳朵似乎都有些嗡嗡的响，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挥着他那蒲扇般大的巴掌一把将她扇到地上。
她怔怔地望着苏项杀人般的眼神，半晌渐渐平息了砰砰的心跳声，然后从牙缝中“嘶”了一声。
她偏头小声地问魏晴：“没记错的话，本宫这些日子都搁室内养伤，再没出过门吧”？
魏晴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。
宋禧抬手挠了挠下巴，然后抱臂道：“那本宫就放心了！瞧他这眼神，本宫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去刨了他家祖坟呢”！
想了一下，她又问：“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？这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”？
她可还记得十几日前，苏项陪罗冉来迎亲的时候，当时他看她的眼神，勉强算的上……怜悯？可怜？
怎么转眼间，又似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？
魏晴小心地瞄了一眼门槛前那个面色铁寒的男人，然后凑过来，低低地与宋禧耳语道：“数日前，苏夫人血崩早产，诞下一个死胎，还是男胎呢，只刚足七个月，小猫一般大！听说当时的苏夫人也是险的很，淌得满床都是血呢”。
苏夫人？宋禧反应了半晌，哦，韩秋慈……
早产？死胎？血崩？
宋禧愣住了，方才见苏项这般恐怖的眼神，她原还胆寒，此刻听到这个消息，却又忍不住笑了：“本宫回宫也有几个月了，这还是头次听到这么好的消息”。
又问：“韩秋慈最终死了没”？
魏晴小声道：“没，太医救了许久，勉强从鬼门关将大人抢回来！因着这事，陛下体恤，前几日还准了苏将军五日的假，叫他在家陪苏夫人呢”。
宋禧叹息着摇头，语气颇遗憾：“孩子倒是无辜，死的怎么不是大人呢”？
她又问魏晴：“这同本宫何干？苏项做什么一副要吃了本宫的模样”？
说完这话，宋禧眉头一皱，自个儿也大约猜出来了一点。
果然，便见魏晴抬眸看了她一眼，斟酌着回道：“苏夫人身子本柔弱，因为当年落过胎，那时便伤了根基，本就是不宜有孕的！这回好不容易才怀上了，自是小心翼翼的，用了多少名贵药材才保了下来，挺过了头几个月最危险的时候，本以为便该没大碍了，哪里晓得最后胎儿还是没养住，甚至差点要苏夫人的命……”
魏晴顿了一下，然后继续：“太医们说来说去，还是说因为当年伤了身体的缘故”。
宋禧神色渐渐淡下来，她缓缓点头，怪不得苏项这般呢。
当年可不就是她的乳母甘嬷嬷“奉公主命”亲自给韩秋慈端去的一碗打胎药吗？据说还是药性最猛的那一种！
宋禧拢着袖子，将空荡荡的目光落向文华门，看向门外墙根下那一簇初绽的牡丹。
她缓缓移动左手慢慢摸向右手，一寸一寸将那些狰狞的伤疤摩挲过去，仿佛在一点点回味当年的断指之痛。
于是，忽然间她便想起了四年前的一日，是一个春意最是浓烈的午后，也是在这道朱红大门前，她站在门内与苏项说话。
那一日，天气是极好的，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。宫墙后头的花木开得也真是好，花枝甚至攀过宫墙，将几朵黄色的小花绽到她的面前来……
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各种细节，甚至能记得那一天，她穿的是什么衣服，戴着什么首饰：胭脂红的大袖衫，淡墨色的襦裙，梳着流苏髻，乌黑的鬓角压了一朵盛开的牡丹！
那时的她高昂着下巴，是最神气活现的模样，只有十六岁，正是娇艳得可以媲美牡丹的年纪。
那个时候的她骄横的很，掐了一茎花枝拿在手中当成鞭子甩。
一边甩着花枝，一边笑容满面地对站在门外的男人说：“苏项，我父皇明日便要下旨赐婚了，你赶快回府去焚香沐浴准备接旨吧”。
苏项闻言却将嘴紧紧地抿着，一言不发。
宋禧见状，于是撇嘴：“行！我知道你跟韩秋慈的情分匪浅，让你弃了她，也着实为难你，就勉强许她一个侍妾吧”。
……
其实，宋禧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韩秋慈了，大约是十四岁左右吧。
那时她一心一意恋慕苏项，镇日里将所有精力和时间都耗在他身上，然后……
很轻易便发现了他早有心上人！
是东梧街上一个卖糕点的姑娘，十七八岁的年纪，兰草一般清新动人，柔弱易折，最是惹人怜爱。
宋禧去看过几次，她看到苏项每回带领禁军巡完城，都会去那个姑娘的糕饼铺子买一块糕。
姑娘羞涩地垂着头，双手将包好的糕点递给苏项的时候，两个人的脸色都是通红通红的。
后来宋禧打听到了，这个姑娘姓韩，居然是韩家三房养在外头的女儿。据说生母原是个卖唱的，得了韩家三老爷的青眼，养做外室，很快便生下了这个女儿。
头前，这母女二人很是得宠了一段时间，后来，韩三爷对她们的心思渐渐淡了，也就不怎么管她们了。
没了生计来源，无法，韩秋慈只得与母亲在街边支起了摊子卖点心
……
若遇旁人，知道了苏项已经有了心上人，便也就罢手了。
可是宋禧不！
她是从小顺风顺水的日子过惯了，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，她既想要苏项，那也是没有得不到的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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