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鸿影的心里冰冰凉，这样的场景对他而言太过残酷了。
最初他选择做符修，一是不和大哥二哥争宗主宝座，二是身体柔弱并无天赋学剑，三是列阵布法至少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。
宗门里也有不少人选择做符修，战斗时只需要在后面掩护近战的队友，最大程度地避免伤害。
不仅宗门如此，整个修仙界也几乎如此。大能仙月与第一剑修卞枕流是多年夫妻，两人年轻时名号响彻修仙界，也是仗着仙月对卞枕流几乎无懈可击的辅助，加上第一剑修本就凌架于众人之上的实力。
唯独楚暮山是个例外。
他是真真正正第一个，将符修的攻击性发挥地淋漓尽致的人。天资卓越加上后天秘籍，他成功的方法无人能效仿，付出的代价也是一等一的大——他几乎刚成仙就入了魔道。
想当年，他也曾是声名鹊起的天塑之才。
百闻不如一见，大名鼎鼎的楚暮山居然是如此清秀的一个少年，甚至有些瘦弱，和余鸿影想象中八面威风的样子大相径庭。
片刻出神间，世间已经消了声响，余鸿影甚至没能听见那些人死去前最后一声哀嚎。战场上无人欢呼，有人落泪。但却能听清楚几乎每个人粗重的喘息声。
活下来的人里有人小声啜泣起来。
大风猎猎，却吹不走这个空间里一丝一毫的气息。浓郁的血腥气让人作呕，然而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。当往日里近乎枯燥的日常被屠杀战场颠覆的时候，人就会后悔自己寻求非日常的决心。活着，永远是最美好的事情。
悬崖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余鸿影听见耳边有人这么说，语气里竟有些怀念。
手臂上却忽然被人扎了一道。
“轰隆隆——”山洞开始坍塌。
余鸿影抱起蔺一歌，左臂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疼痛起来。他咬咬牙，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有一道伤口。
难道刚刚不是梦？
可是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了，逃命要紧。
余鸿影吃力地向光亮处挪动，而一脚踩空。这个山洞分崩离析了，近乎崩溃般的山势塌陷，一股阴寒的气息猛地窜入体内，他一个踉跄差点没保住蔺一歌。那股寒气顺着血脉走向五脏六腑，余鸿影简直觉得自己在被一根铁棍捶打碾压着内脏，尖锐的疼痛和钝钝的疼痛混合在一起，一时间眼前发白。意识正在剧烈的疼痛中逐渐溃散。
难道就要这样丧命于此了么？
余鸿影额角被四处飞落的碎石划破，鲜血顺着脸颊滑落，视野逐渐变得通红而模糊。他感到近乎失重一般的坠落感，空气尖锐地哀鸣，顺着他的衣角垂直向上。
眼看即将落到地面，余鸿影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颠倒了蔺一歌和自己的位置。
“轰——”
巨石坠落，山崖崩塌下流，卷起了极大的气流，尘土四飞。
痛彻骨骸的感受传遍五脏六腑。余鸿影连微微抬头都嫌费劲了。只要一块肌肉一运动，就会牵连四周的肌肉一起运动，疼痛也根本无法停止，像是电流在血液里四处乱窜。
肋骨大概断了三根……还好没戳进肺里。
余鸿影眨了眨眼，先前额头流进眼眶里的血液已经有些凝固了，使得眼睛酸涩起来。
这种时候想起以前看的医疗书，还真是心大啊。
他费尽力气依靠一条右腿坐起身来，地上都是被挣扎的动作磨出来的痕迹。半坐半卧的姿势，使骨头对内脏的压迫更加严重了。酸麻的疼痛在脊柱上游走，惊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得赶快疗伤，去找一歌才行……
余鸿影逼着自己无视身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，集中精神，调动灵力。温和的木属性灵力慢慢从体内溢出，将他包裹在内。金色的潮水在膜内缓缓流动，不紧不慢地修补着伤口。渐渐地，皮外伤的红肿溢血之类都好了大半。
恢复了些许行动力之后，他冷漠地从行囊里拿出了一把匕首，破开了自己的胸膛。这种感觉很怪异——自己用刀尖刺破自己的身体，还是会疼到抽搐，冷汗层层，但是不打开胸腔看看碎裂的骨头飞到了哪里，那问题可就变得麻烦起来了。若是碎骨片顺着血液循环，哪次好巧不巧的时候运气堵塞，怕不是当场命丧黄泉。
余鸿影的手微微颤抖着，铁锈的机械感在他的手肘处回荡。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，直到嘴唇发白出血都没有停止。咸腥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。如果不这样做，可能立刻疼的昏过去。尖锐的痛感在嘴唇和大脑间游走，一股热气集中在耳廓，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点燃。
渐渐地，带着血液的碎骨片被随意地丢在余鸿影的面前，金色的潮水还在缓慢地修复它接触到的东西。缺失的骨头和血肉慢慢地长起来了，与此同时无法避免的痒胀感又覆盖了皮肉，让人抓心挠肺般地不适。
余鸿影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基本治疗。
他从行囊里掏出一把拐杖，撑着沉重的身体，慢慢地站了起来。他一瘸一拐地徐徐前行，锐利的眼光扫过四周，寻着那个粉红色的身影。
没走多久，余鸿影就停下了脚步，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。
蔺一歌掉落在了石锥上，尖锐的棱角刺穿了她的小腹，她修长的双腿被压在了滚落的巨石下，暗红色的血液从石下缓缓流出，形成一个小小池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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