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业堂座落在少林寺主殿右边的普贤院中,前朝过后,与其他派门相同,少林寺扩建不少宝塔殿堂,对着少林寺正面看过去,一条笔直的驰道直通主寺,左手排依序是普贤院、文殊院两座大院。右手排是观音院,地藏院。每一院各有两堂,一殿四院八堂,是现在少林寺的规制。
每一院落都有僧居千户,少林寺与其他个派门不同,周围并无商店民居,万余人的僧众,皆住在寺中,直到三里之外,才有僧民混居的佛都,明不详四岁以前就住在那。
明不详被分配到正业堂打扫,这是最入门的杂役,跟他一起的还有二十余名弟子,其中多是本字辈僧人,也有如明不详一般的俗家弟子。为首的弟子叫本月,脸上满是黑斑,私底下同辈的僧人都称呼他斑狗,会有这个外号,是因为几年前罗汉堂闯进只斑点狗,一口咬在本月小腿肚上。他们暗自窃笑,说这是斑点狗咬斑点狗。
本着慈悲之心,觉见只把那畜生赶出寺外,有人说,本月趁夜溜出房间,用老鼠肉引来那只狗,把它给打死了,尸体就丢在寺外的树林子里。也有人说,本月把那头狗给吃了。本月师承了无,了无是俗僧,本月自然也被归为俗僧一派,俗僧对于戒律的遵守总是存疑的,总之,没人觉得本月会善罢甘休。
本月第一次见到明不详,就皱起眉头问:“你是了心师父的养子?”
明不详点点头。
本月啐了一口,伸出手往明不详脸蛋上摩娑,满是调戏意味:“莫怪,长这么漂亮,想必了心师父一定对你疼爱有加了,是不?”
他话说完,旁边几个僧众都笑了起来。明不详竟也跟着笑了。本月怒骂:“你笑什么?”说着推了明不详一把,他年近二十,身材远比明不详高大,又是已剃度的僧众,可以修习寺内较高深的武学,这一推用了大力,把明不详推倒在地。
明不详也不动怒,站起身来。本月又问:“你笑什么?”
明不详没说话,本月提高了音量,又骂了一句:“你不会说话吗?”
明不详摇摇头,说了句:“会。”
“那你笑什么?说啊!”
明不详又不回答,本月大怒,一巴掌打得明不详一个踉跄。
“你笑什么,说啊。”
看热闹的僧众吃了一惊,忙上前劝阻,本月依然不饶:“你笑什么?瞧不起我?”
一声脆响,明不详脸上又多一个红掌印。
众人忙将本月拉开,劝道:“他就是个孩子,还是傻的,别计较。”
“傻子,活该你挑大粪。傅颖聪,今后他就跟你一起干活。”
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赶紧走出来陪笑:“是,是,新来的,快跟我来。别耽搁时间了。”他一把抓起粪桶,将明不详拉了过去。
本月见众人还愣着,骂道:“看屁啊,还不干活?”
傅颖聪领着明不详走远了,回头看众人各自散去,对明不详说道:“你干嘛一来就得罪那只斑狗?”
“我哪里得罪他了?”明不详问。
傅颖聪道:“你刚才笑什么?”
“你们不觉得好笑,为什么笑?”
傅颖聪见他这样回答,摇摇头,心想果然是个白痴。
“拿着。”他将手上的粪桶塞给明不详,接着说:“这正业堂上下有一千多人,没人清理,屎都要堆到大雄宝殿去了,你别嫌这活恶心粗重,这可是要紧事。”
接着又问:“你师父是了心和尚,你以后打算出家吗?”
他看明不详摇头。也弄不清楚他是说不知道还是不要。
“你呆头呆脑的,不出家,留在少林寺也是被人欺负,了心和尚没跟你说过吗?”
明不详又是摇头,他虽会说话,但似乎只爱摇头跟点头。
傅颖聪见他不懂,立刻开始卖弄起来:“斑狗这么嚣张,不就仗着他头上几个戒疤,我教你个规矩,少林寺虽然没规定出家,可一殿四院八堂,哪个主持不是光头?观里不见得只有道士,寺里肯定都是和尚,不出家,俗家弟子当到头,也不过就是个入堂居士。像我一样,天天被他欺压,妈的,哪天等我要离开少林寺,我就把大粪浇在他头上。教他作人。”
傅颖聪见他又不回话,骂道:“你怎么又不说话了?”
明不详摇摇头。表示无话可说。
“你不说话,人家就会欺负你,你倒是说话啊。”
“说什么?”明不详问。
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啊。”
“你要出家吗?”
这不是自己刚才问他的问题吗?
“出家有啥好处,又不能吃肉,又不能玩女人,要不是想学艺,拿个侠名状,以后出去闯,谁想留在这鬼地方。”傅颖聪还是回答了,“娘的,就怪生错了地方,要是生在山东,嵩山派可没这么多规矩。”
“嵩山派?”明不详问:“侠名状又是什么?”
“你不知道?”傅颖聪故意露出很讶异的表情,他难得有机会能卖弄自己少少的知识,“其实嵩山派也是归少林寺管的,不过就像是要分家的兄弟,也难怪,人家是道教的,跟咱们就不是一家亲,不过讲到嵩山,大家只先想到少林寺,就为这桩破事,五十年前他们还嚷着要改名嵩阳派,听说闹了好大一场风波,说什么少嵩之争,结果,还不是被少林寺打个落花流水,乖乖叫回嵩山。只是把道观搬到山东境内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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