珞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，问：“你说这次的地动是因为……？”
杜宇颔首，道：“即便他可以，他也不能像凡人一样恣意妄为了。”
他说：“这是白景驾驭天道所付出的代价……事已至此，他已经是白景了，不管你能否接受、又能否明白其中的曲折离奇，这已经是我等无法逆转之事。”
杜宇对皱着眉的珞殷长叹了一声，说：“你不明白也没关系，但是你要记住，他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、给过你独唤之名的那个人了，懂吗？”
杜宇用最后一点耐心说：“白景一念就能执掌天灾天罚，你必须把他当成一个完全陌生的非人存在。”
杜宇临走前说的最后四个字如同利刃。
他说：“你必须记住，他是——白景睚忻，白景非人。”
——白景非人。
曾经，他们在沁园初见上代白景，还天真的以为逢冬祭祀之后不过是跟白景多出一丈的子息间隔。珞殷甚至还傻傻地向对方保证，他还会跟着他、向他提问，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，都会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会笑、会生气、会恣意妄为的……活生生的人。
直到六道祭祀那天，直到这一刻听到杜宇说出白景的天灾天罚的关联，珞殷才彻底明白了“白景非人”的意思。
“一念执掌天灾天罚……”珞殷暗自喃喃。
他扯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银色蝉壳，悬在自己眼前，犹如在看一个恨之入骨的敌人。
这“空蝉”对他而言并非是一件能让他夙愿得偿的至宝，而是白景斩断他身上所有世俗瓜葛所凝聚而成的残骸——他手中的这枚蝉壳，或许才是他原本认识的那个人。
珞殷作为白景睚忻的饮蝉者，拥有了这枚别人求而不得的“空蝉”，却反而失去了更多，还不如没有。
事实如此残酷，他所期望的夙愿从一开始就不是“空蝉”能换得到的。
数日后，珞殷带着身后龙蛇混杂的队伍，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嵩峻寒家。
珞殷站在寒家门前背身远眺，能看到在天地一线下若观城的轮廓。
它小得就像一粒豆子，而本该与前二者呈三角相对的江雪门，却是连珞殷的目力都看不到一点细小的影子。
珞殷把目光重新转回彼端属于寒家的巨大门扉上，觉得那俨然是另一处江雪门，等他走到近处才发现，那是远比江雪门更大数倍的庞然大物，恐怕若非规制所限，恐怕能建得比王城还要恢弘。
珞殷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，在嵩峻这春季飘雪的特殊气候里，以旁人听不清的声音自言自语道：“我还没有去过王城与天帝宫。”
他看过了山影神壁，走遍了关外的近神之地，看过了无际静海与六道祭祀，却从来没有去过王城和天帝宫。
珞殷的声音被赤水南岸不合时宜的雪花簌簌声给盖了过去，却有一些此前看不到的“刻意为之”在徐徐冒出头来。
他终于注意到，只存在于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，曾经是如此小心翼翼，刻意的让他远离了一切繁杂的庙堂纷争，让他无需投诚任何高门或王族帐下。
只是雏鸟终须离巢才能学会飞翔，幼兽要直面危险才会露出獠牙。
珞殷按了一下胸口挂着的空蝉，坚定的向前迈出一步。
从这天起，次代武神珞殷开始以“寒初珞”为名。此后很多年间，他都未曾向任何人提起过“珞殷”这个拼凑出来的古怪名字。他好似将一段过往与这个名字一起尘封，留待故人重回再唤。
就像另一个“独唤之名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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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惊世无为本篇，上部，凌云无双，卷六，天命归白景-完-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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